“你个没良心的就这么狠心,肝肺都烂透了,我白疼你了。”
“你就是个苕子,冷娃,就你这脑子还闯天下哩,那么大几头猪不会赶到集上卖了?就是背上一摞子背斗到集上也能换几个钱,你当外面银子铺街金子墁地哩。”
“行李卷卷都不背,棉衣棉裤都不带,你当外面都是伏里天,出门人就那么好做,奶奶的气都受不了,还闯世界哩,有你娃受的罪受的气哩。”
“狗日的有本事混个人五人六回来,奶奶等着看你娃的风光,到时候奶奶给背着你娃走州过县的夸哩。”
几年间,她沉在三哥离家出走的事里出不来,三哥离家出走把一种隐痛深埋在她心里,那是一种钝痛,全身都是痛,很长时间里她遭受着这痛的折磨,没人敢在她跟前提起三哥。
按叔伯的意思,趁包产到户也把家分了,省得以后麻烦,可她不同意。大爹说皇上都怕分家,大集体都单干了,地分到各自家里了,日子由他们过去,放着省心的事不做?道理讲了一箩筐,她就是不同意分家。可地分到家只种了一年,她就提出分家。分家先说她随谁的事,她说我谁也不随,一个人过。都说,一个人过不怕人家戳我们脊梁骨?她说等我做不动了,就轮着吃,一家管上十天半月就行了。大哥生气了,说你这是做啥,让人家咋说我们?陷我们于不仁不义,我们在人前还说得起话做得起事?我看你是迂了。说不进去,叔伯说那你就跟我们过,想在谁家就在谁家,她还是坚持自己过。大爹恼了,说娘,你没后了?儿孙成群,你这么不是往我们下巴底支砖吗,我都六十多了,背不起这名声。她就包起头啥也不听。大哥来找我,说她听你的话,你去说说吧,这么下去真是丢人丢大了。我说了半天,她捏着我的手眼泪巴茬的一言不发,到最后她还是谁都不跟。分地的时候,她说均成五份,给我分一份。这时候我们才明白了,她谁也不随就是要给老三占一份家业,给老三置一个窝。多少年了,我们都忘记了老三,可这痛一直折磨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