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袁奶奶的奶奶乐颠颠地走进了家门。“妥了,老头子!是老刘家的四丫头,也是咱们山东老乡,那身板儿……”早上还坐在牛圈门口磨镰刀的老头子却躺在外屋地的停尸板上。他再也听不到女人的说话和骂声。袁奶奶的奶奶就懵了,刚要问是咋回事,儿子咕咚地跪到她面前哇哇地哭了起来:“娘,俺爹他、他起了‘羊毛疔’(东北地方病)不到两个时辰就殪了——”
看到袁奶奶的奶奶渐渐远去的背影,袁奶奶的爷爷长吁两口气。总算磨完了镰刀,他用大拇指肚儿轻轻地试着刀刃。“还行,够快!”他甩了两下镰刀,带出呼呼的风声,他自个满足地笑了。袁奶奶的爷爷心里盘算着让儿子套车,去草甸上割羊草。趁农闲,天还好,把一冬的羊草都割回来,晒干,垛起来留到冬天喂牲口。“除了那个不行,这个家还不是我一点儿一点儿攒下的——”袁奶奶的爷爷用目光把房前屋后和院子里外踅摸了一遍,心里自得起来。刚要叫儿子,肚子一阵绞痛,他一头栽倒在院子里哇哇地呕吐起来。听见响动,袁奶奶爹跑出来,看见佝偻一团的爹他吓坏了。他跑过去把爹抱到炕上,一叠声地问:“爹,你哪疙瘩疼?”爹全身痉挛地哆嗦着,他指着肚子说:“疼、疼、这儿疼——”儿子不由分说地跳上炕替爹揉肚子,爹竟然嗷嗷地大叫起来。袁奶奶爹急忙撒开手不知道咋办?他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,才对吓得对了眼的女人大吼:“去,烧开水,喂爹喝。”袁奶奶娘激灵一下倒着碎步去抱柴火。锅里的水刚吱吱地响边儿,袁奶奶的爷爷一头栽到地上,嗷地一声喷出一口黄汤,黄汤吐没了,就开始吐绿水,好不容易不吐了,又像一只大虾米一样拉得满炕满地都是屎。炕上地下分不清哪是吐的哪是拉的,屋子里弥漫的空气都能把人呛一个大跟头。袁奶奶爹扎撒着两只手在地上来回地转圈。“去找老张太太,能不能起啥?她会挑,还会截根。”袁奶奶娘怯生生看着男人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