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这才恍然,姥爷这些日子一直躲在二舅那里。
那天晚上,野民岭的枪声像炒豆子,整整响了一夜。二舅的军队疯了似的在各村搜杀着农会干部。妈妈说,那天晚上她钻进被窝里,蒙着头,差一点儿就被吓死。
四舅说那天晚上,他被姥姥藏在了地窖里,没被姥爷逮走。
五舅被捉去了。他只在农会待了几天。那年,五舅才十三岁,参加农会纯粹是玩。但姥爷却不想放过他。姥爷劈头给了他几个耳光,把刀举起来,要清理门户。五舅吓得直哭,二舅忙给姥爷跪下,替五舅说情。姥爷叹了口气,一脚把五舅踢翻,算是饶过了他。后来五舅就跟着二舅当了兵。
三舅和二姨都跑了。妈妈说,可能是姥姥派更夫古昌(古旺的弟弟)给他们送了信。不然,那天晚上他们也会被捉去,而且第二天姥爷肯定会杀掉他们。妈妈又说,也可能那天三舅和二姨不在村里,三舅已是林山县委书记了,当时县委在南岭于家庄办公。三舅应该在南岭。这件事,一直纠缠到“文革”,三舅和二姨被说成了叛徒,理由之一就是那天为什么他俩会漏网,没有被姥爷砍掉。“文革”后,A省党史办的同志对这件事进行了认真查证,查证结果,那天我二姨根本不在林山县,她在那次惨案的一个月前就已调A省农会工作。她理所当然不在现场。至于三舅,那天晚上的确不知为何漏网了。妈妈讲的理由似乎成立。无论怎样,三舅一定有他不在野民岭的原因,否则,他是绝不会跑掉的。姥爷也不会让他跑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