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先动的不是贺知章,而是张小敬。他把手臂放下,掸了掸眼窝里的灰,朝殿外走去。李泌眉头一皱,问他哪里去。张小敬似笑非笑:“这问题,不该问我吧?”殿里一时沉默,就连埋头查阅的书吏们,动作都略慢了几分。
贺知章“咳”了一声:“靖安司自有法度,不容一介死囚留驻,但老夫对你并无成见。你今日功劳,不会唐捐。在牢中有何要求,不妨提来。”
“那就送点纸钱吧。”
“哦?”这个要求出乎了贺知章的意料。
“我想提前祭一祭即将死去的长安和百姓。”
听到这回答,贺知章气息为之一噎,他被这句话气得手抖。张小敬呵呵一笑,昂首朝殿外迈去。李泌突然伸手拦住了他,冲贺知章厉声道:“贺监!此人于今日有大用,难道不可从权?”
贺知章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,这是原则问题。
李泌细眉一竖,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信,就要往桌上搁。檀棋大惊,公子这是要翻脸以辞官相胁了,为了一个死囚,至于到如此地步吗?
这印信还未搁下去,殿角一个小吏突然高声道:“李司丞,您看这个!”然后递来一束公文。李泌一看,连忙拿给贺知章。贺知章眼神轻轻一扫,双肩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,神情如遭雷击。
这是一条讯报,来自延寿坊的街铺巡兵。
街铺在诸坊皆有。百姓之间有了纠纷或者看到什么异状,往往先报本坊街铺,谓之讯报。靖安司为了及时掌握整个长安城的动静,李泌要求各处街铺的讯报事无巨细,都要报来一份,有专人甄选分拣。